“主人……”压切长谷部声音低落，“这是僭越。”
“不，这只是寻求建议。”源见春明白无误地看见了那抹紫色眼眸中飞速掠过的流光。他微微蹙眉，一种细微的不对劲漫卷了全身。
但源见春忽略了这种异样。
“如果一定要问我的话——我会……”
“你会都不选择。”源见春抢先一步截断了压切长谷部的台词，很快便看见眼前的付丧神除了惊骇，眼底亦有阴霾。
他说怎么哪里不对呢——五虎退的过于热情，压切长谷部太过的炽烈，还有……烛台切光忠倒是没什么不对劲，但药研藤四郎太过沉默。
所以……根本就没有剩余材料，也根本没有什么锻刀。
从一开始，便是暗堕的药研藤四郎的计策。
源见春的话语太过意味深长，心里本就盛满了谎言的压切长谷部立即抬头，尽管他像是为了掩饰又急匆匆侧过脸，源见春依旧瞧见了眸底的红色。
“难怪呢……让五虎退都伪装成那样，不太容易吧。”
手入的前半段，五虎退确实是享受的，但一旦注入灵力，源见春能够感觉到他的变化——那是浸润在极致痛苦中的欢愉。
暗堕的刀剑从原理上来说不适应几乎所有灵力，越是将普通的灵力注入刀剑，刀剑暗堕的程度便会越深。
所以当初治愈一期一振时，他用的是咒力而不是灵力，不同力量体系的能源在体内交错，拥有祓除负面能量效果的咒力将一期一振体内的暗堕涤除。
可刚刚，在短暂地用灵力催化五虎退的暗堕后，源见春又注入了咒力——这就是源见春答应由五虎退率先接受手入的根本缘由。短短几分钟内，沉浸在烈火和冰雪交替中的孩子并不能准确捕捉到力量的改变，他只是茫然地接受，并顺从着身体由衷的反应。
在五虎退那里得到答案后，源见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尝试——他甚至如他们所愿，用灵力进一步加重了几人的暗堕。
“如果想要这样自甘堕落，我随你们，充其量也只是耗费些可恢复的力量而已。”
“可是你们要明白，一旦暗堕到失去理智攻击我，那我可就直接碎刀了。”
锻刀的条件除了往炉子里扔材料，还需要锻刀小队辅助，可是当时明明他一个都没安排，炉子上却直接显示了时间。
而且，正如药研藤四郎在锻刀前暗示，三把里出了两个——这种概率若非药研藤四郎也和狗卷棘一样有言灵术，不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您知道了？”
被拆穿了假面目，压切长谷部也不装了，暗纹弥漫上他的脸，将青年俊秀的容颜切割得支离破碎。
寂静裹挟了这狭小的空间，或许是源见春拆穿得猝不及防，且被拆穿的人又是着名忠犬压切长谷部，所以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唉——”
良久，银发青年叹了口气，粉色的眸子里翻卷着天空洁白的云朵。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是因为前任审神者，我已经处死她了不是吗？”
“是新刀剑。”
源见春愣住了——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前任审神者除了逼迫本丸内的刀剑不断出征，还将所有重复的刀剑在他们面前碎掉。这不仅给了诸位付丧神极大的震撼，也让他们明白，自己凄惨的命运似乎源于审神者对高级刀剑的追求。
在本性不能反抗审神者的基础上，他们只能转移怨愤。
“我们厌恶着所有的新刀剑，当新刀剑沦为我们一伍时，我们就再怨恨还未到来的新刀剑。”
压切长谷部没有说的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拯救自己，也不至于伤害新人。
“所以，只要主人仍然有锻刀的念头，我们便不会停止暗堕……”
“这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说到最后，压切长谷部双眸通红，血丝布满了眼白，嘴唇被掠夺了全部水分，变得干燥皲裂。他的瞳孔、手和嘴唇都在颤抖。
“这样吗……”情况比源见春想象得好些。
“您，不怪我们吗？”
“怪？为什么要怪？”源见春轻轻瞥过压切长谷部的眼，“刀剑的话，我没有收集癖，也只有两只手，如果你尽量变得强一点，我倒是也不用再去锻刀。”
“何况你以为呢，本丸里这些暗堕的就已经够我头疼了。”
如果压切长谷部刚刚选择让源见春唤醒本丸内已经暗堕的刀剑，那么源见春一定会立刻让压切长谷部碎刀——他可以拯救对自己有用的人，但也会毫不留情地处死存有异心者。
压切长谷部没有选择这个选项，这让源见春心里勉强平衡了一些——至少这家伙没想着让他死，至少他与内心的恶欲还在争斗。
——而源见春最欣赏那些能与本性善恶交锋却仍做出对自己最佳选择的人。
压切长谷部完全没想到本丸清醒着的四人预谋了如此久的事情，在新任审神者这里不值一提。他低下头，在短暂的真正清醒里深觉自己的卑劣。
——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前任审神者一样……他们只是，很难再相信人类而已。
“吃完饭之后来我的办公处一趟。”源见春丢下一句话，扫袖离开。
晚间。
四个人的脸色比白日差上许多，其中又以五虎退最佳。
一是被戳穿了阴谋还自知打不过源见春的气馁，二是……因为疼痛。阴晦的想法令他们在出征之后忍不住放纵甚至促使自己暗堕，但一旦暗堕真的加重，那种蚀骨的痒与疼便让人迫切想要摆脱这样的困境。
一期一振无声息地立在房间一侧——就在弟弟出征回来后，他便在他们身上嗅到了不祥的气息——或许是因为受伤让他们无暇顾忌遮掩。
但一期一振没有拆穿。他看了一眼主人清明的眼睛，便知道他根本没有被骗过去。
弟弟们想要用暗堕来惩罚自己，仿佛只有与本丸其他沉睡者一样堕入无边地狱才不会感到愧疚，又因为受着内心对新刀剑的嫉恶，一时间很难彻底醒悟。
那就让审神者如了他们的愿，只有真的尝过暗堕的痛苦，这些孩子才能真正明白其他刀剑之前逼迫自己沉睡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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