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你经常埋怨说，家里为啥对大年媳妇格外宽容，以前不说，以为你知道，现在看来，你是不明白。
大年成亲三天就出意外，你以为她媳妇愿意，纵然她嫁过来之前再不情愿，只要嫁给大年，那就一辈子都是大年的媳妇。
大年没了，咱们难过，她心里更难受，刚开始，我和你娘对她是有怨恨的，后来不知道谁传说她天煞孤星，你娘就心软了。
如今，我虽然是个瞎子，可有我，刘家就有顶梁柱，没有我，不说旁人，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叔伯兄弟，就能把你们挤兑死。”
刘老实絮絮叨叨，显然他说的都是心里话，说的很是动情，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说到后来，竟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刘秀花拿着手绢，一手给刘老实擦眼泪，一手轻拍着他后背，脸上却哭的像个小花猫。
“你不能生，这事怪我，你出嫁前就月事就不准，何大夫说是可以治好的，咱家里条件有限，没舍得抓药，把你耽误了。
你想开些，铁军他娘答应我，你和铁军离婚，对外就说你不能生孩子，不能耽误铁军延续香火。
万一刚才我和她闹起来，她要是真的把那些难听的话说出去，你的名声可就毁了，不能生和偷鸡摸狗，那是两回事。
你可要想清楚！”谢彩芹张嘴抿了一小口蔬菜汤，满足的闭上眼睛。
“小芳，人活着最重要，没孩子不当紧，将来找个有孩子的男人嫁了，只要你心善，真心实意待那些孩子，你就算是那些孩子的娘。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刘老实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蔬菜香气，口中生津，肚子响声擂鼓，被他用手死死的捂着，生怕被人听见。
“小花，我回来了。”对着陌生人喊爹娘，叶小暖暂时做不到，她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身份，只能喊刘秀花。
“嫂子？”刘秀花疑惑的看着爹娘，大姐刚才说的话，她也听见了，知道她嫂子今天是故意的，当下有些迟疑，没有第一时间跑出去。
“下雨了。”叶小暖把竹筐放在院子里，径自走进里屋，要不是下雨，她宁愿站在外面，多听点内幕消息。
她不觉得听墙角有多可恶，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哼，还知道回来！”刘秀芳本来被爹娘劝的消气了，转眼看见叶小暖进屋，顿时心有怨气，冷哼一声。
“嗯，天黑了，不回来怎么办，我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叶小暖不介意刘秀芳的态度，她是个理性的人，不会轻易被别人的情绪影响心情。
“晶晶，你先坐下，我有话和你说。”谢彩芹伸手拉叶小暖坐下，触到她冰凉的手指，转身取出棉褂子披在她身上。
叶小暖依言坐下，低头打量着身上的褂子，洗的发白，看不出原来颜色，淡淡的霉味，衣领边角处隐隐有棉絮露在外面。
“晶晶，我知道你恨刘家，可今天……”谢彩芹话到嘴边，看着叶小暖娇艳如花的脸，想着那天大年得知能娶到叶小暖，那兴奋的傻样儿，实在于心不忍。
鼻子一酸，谢彩芹掉下泪来。
刘秀芳轻轻捶着谢彩芹隐隐作痛的膝盖，她的确心中有气，却不想让谢彩芹因为她责怪叶小暖。
平日里她在婆家，大姑子小姑子经常串通起来作弄她，害得她经常被婆婆责骂，推己及人，她不想变成她最讨厌的那些人。
“没事，我和你爹商量过，以后要是有合适的人家，但凡是和你心意的，不管是多远，只要你愿意，我和你爹就高高兴兴把你嫁出去，绝不会为难你。”谢彩芹擦掉眼泪，极快极轻的说道。
“娘……”刘秀花急的跺脚，她平日里受那么委屈，吃那么多苦，不就是想要留住嫂子，她哥哥最喜欢的人，她娘干嘛要让嫂子走。
“小花，你不许胡闹。”谢彩芹板着脸，严厉呵斥道。
刘秀花瘪嘴，看来嫂子注定要走了。
叶小暖苦笑，走？她能上哪去。
如今这年代又不是后世，否则，凭着她的本事，走到哪里都能有一条活路。
眼下，她别说她没什么本事，就是真有本事，都要瞒着所有人，不然她能说的清楚么？
她不想成为封建迷信之流，更不想成为间谍敌特之类，她只想好好活着。
没错，活着。
“行，等我找到可以容身的地方，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二老的。”没地方可以去，不代表她就要拒绝，应承下来，也算给她留个后路，说话办事总不好把话说的太绝对。
“噼啪！”
屋里所有人寂静无声，唯有雨声哗哗作响，冷不丁，炕桌上的煤油灯爆了个灯花，惊醒了满屋沉默的心思。
“哦，晶晶还没吃饭吧，小花，快点把菜汤端过来，早点吃完，早点回去歇着，明天还要早起上工呢。”谢彩芹瞧着炕桌上燃烧的煤油灯，有些心疼，刚才怎么就出神了，白白浪费那么多没有。
“嫂子。”刘秀花又恢复成往日对待叶小暖的态度，恭敬畏惧，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
叶小暖瞧着飘着几片菜叶子的大海碗，照旧没有半点油星，对照炕桌上谢彩芹喝的那碗，她的碗里至少还有菜叶子。
叶小暖站着没动，刘秀花悄悄把袖子里的菜团子拿出来，放在炕桌上，这是谢彩芹的菜团子，她没舍得吃，和刘老实合分一个菜团子，她的菜团子留给刘秀芳吃。
大姐趁着她出屋的时候，悄悄的塞到她手里，刘秀花清楚，那是给嫂子吃的，她刚才已经把她的那半个吃掉了。
大姐嫁去外村，不是村里的人，粮食关系不在本村，吃饭当然没有她的份。
叶小暖盯着面前的两个菜团子，婴儿拳头大小，只有零星的少许面粉，干干巴巴的，叶小暖已经不止一次看她们吃这东西了。
“哎呀，刚才我在山上，挖了些野菜，小花去看看！”刘家人能舍得把仅有的口粮让给她，她不介意对刘家表现出她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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